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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神匠的秘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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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神匠的秘密

蘆笛突然切斷了與馬蘇裏拉的通話,當下馬不停蹄,從人間的某處出發,趕去亞爾夫海姆。

世界之樹自金儂加裂縫中生出,從下而上,為人熟知之地,分別是冥界、約頓海姆、中土世界、亞爾夫海姆、華納海姆和阿斯加德,依次生活著亡魂、巨人、人類、精靈和神族。亞爾夫海姆即精靈生活的國度,盛產各種寶石礦藏,從中土世界去那裏,需要坐一種特別的飛船,沿著世界之樹緩慢爬升——蘆笛最終選擇了這種傳統的方式。

這當然不是最快的辦法,一直找不到納西索斯的蹤跡,蘆笛想到這樣下去自己會拖馬蘇裏拉的後腿,簡直心急如焚。但是她已經在這兩地往返過許多次,深知這不是什麽她急得來的事情。

她要找的那位納西索斯,乃是亞爾夫海姆鼎鼎大名的神匠。精靈中多出能工巧匠,但能稱為“神匠”的,也只有寥寥數人。傳說這位納西索斯曾經參與過奧丁鐵尼爾長槍的建造,要知道那可是幾萬年前的事情了。

精靈壽數並非無窮,因此,他應當是死了。如果現在去亞爾夫海姆,問哪裏能找到納西索斯,人們只會理所當然地給你指向精靈神匠紀念堂。

飛船慢慢停靠到亞爾夫海姆的港口,其時,亞爾夫海姆的天還沒有亮,這個數一數二繁榮的港口,卻已然燈火通明,十分熱鬧,有沿街叫賣的商販,也有裝卸貨物的工人,他們都長著精靈的模樣:大大尖尖的耳朵,銀灰色的刀槍不入的皮膚,雖然身材各異,但只t要觀察,就能發現他們幾乎都有著格外細長靈巧的手指。

外面正在飄雨,蘆笛將兜帽圍上,付過船費,很快混入匆匆的人群中,腳下鐐銬不時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,在其他地方引人註目,在這裏卻顯得格外和諧。

蘆笛目標明確,直取港口附近的爭議客訴處。好在現在時間還早,前面沒什麽人,她幾乎不用等待,頂著一腦袋淋雨的濕氣,一屁股坐到了接待處的椅子上。

面前的女精靈上了年紀很是斯文的樣子,剛到上班時間不久,被這個魯莽的客人嚇了一跳,不過很快回覆過來,用甜美的聲音問:“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?”

“請提供您要申訴的精靈寶碼,很快將為您查詢……”

沒等她說完——蘆笛已經感到抱歉了——但並不妨礙她一拳轟在放置在面前、用於客戶簽字確認的古典木制寫字板上。

她從進來時眼睛就沒從那上面離開過,這一拳帶了些許神力,感受到手下被損壞的簽字板上發出的似有靈魂的哀鳴,她又多了一點信心。

跟著馬蘇裏拉久了,她現在也變得好野蠻啊……

接待的精靈女士半天沒緩過勁來,蘆笛面無表情,生怕自己的意思表達地還不夠明確,那個簽字板原本是固定在臺面上,現在搖搖欲墜,被她毫不費力地一扭,於是輕松拿在手裏:“我要客訴……這個,它的精靈寶碼是?”

為了防止精靈無序生產,如今市面上流通的所有出自精靈手下的產品,都會在生產之初被賦予一個獨一無二的編碼,即精靈寶碼。所有精靈制品終生保修,如果使用過程中發生什麽問題,憑精靈寶碼可以通過申訴處聯系上原工匠進行處理。

接待女士已經有點生氣了:“您這是故意毀壞,本辦事處公用財產,不在投訴的範圍內……”

蘆笛最怕別人啰嗦,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,放在桌上,沈重地碰撞出滿滿當當的金子的聲音。

“我剛剛把它買下了,唔,還有賠償金。現在我要客訴。”蘆笛道,幹脆利落,將袋子裏滿滿的金吉利倒進一旁收費的錢箱裏,錢箱發出一聲歡快的轟鳴,自動開始飛速運轉,上方計數的光字瘋狂跳動起來。

接待女士頓一下:“……稍等為您查詢。”

對嘛,這裏是認錢不認理的亞爾夫海姆。接待女士臉上重新換上親切的微笑,架起細長的手指,在隔間裏的面板前操作著。

“咦,奇怪,這個怎麽好像沒有寶碼的?”她嘟囔著,不信邪地又操作了好幾遍,卻只依次響起幾次查詢失敗的蜂鳴提示音。

尷尬。

查詢的空隙,她擡眼悄悄看了一眼蘆笛,這只見位客人神族長相,金發白膚是最常見的那一種,冷淡、乃至寡淡,細眉細眼,全身散發出一種常見於神族客人的冷酷。套了一件簡單至極的白底繡金線的鬥篷——嘖,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?真人不露相。

又試了幾次,仍然不行。接待女士心裏顫抖著,有點絕望地選擇在這時寒暄起來:“今天天氣真好,您從哪裏來?”

“我趕時間。”蘆笛開口,幹脆利落地拒絕了她的搭話,一邊打量著四周。

錢箱上的計數穩定在一個恐怖的數字,那個數字大到可以在亞爾夫海姆最大的拍賣行搜刮一番,對於這個小小的客訴處來說,實在是一筆非常有吸引力的收入,接待女士感覺自己額頭上出了一點汗,難道註定要和這一筆巨款擦肩而過?

她硬著頭皮開口:“尊貴的客人,暫時查詢不到原工匠的信息,不過我們可以為您更換一個全新的,您看……”

“不用了。”誰知蘆笛一點都不在意,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,幹脆起身,手裏牢牢抓著那個壞掉的寫字板,轉身出門:“我帶走了。”

好像一個天大的餡餅砸了下來,接待女士高興的有點飄飄然,奇怪的客人,巨款買垃圾……哦!專屬於亞爾夫海姆的奇遇!

……

蘆笛將那張簽字板夾在腋下,走出客訴處,走到街上,隱入人流,重新回到港口,拐了幾個彎,直行,又繞了回來……重覆幾次,她確定,身後有一個影子一直緊跟著。

蘆笛拐入一條小巷,小巷裏沿街都是店面,不過看起來繁華已經是許多年前的景象了,如今只有一兩家還開著。蘆笛的身影消失在盡頭。

一直尾隨她的那人似乎有些猶豫,但只是躊躇了半刻,也跟著走進了小巷。

就是此刻!

蘆笛藏在一家店鋪的門樓裏,找準時機,猛地出手,一個禁錮咒打在那人身上。蘆笛手抓著他後領,同時施展瞬移,空中爆開兩聲,他們轉眼到了另一個地方。

納西索斯神匠紀念堂裏,納西索斯表情一片空白,和自己的等身塑像面面相覷。

他還沒反應過來,剛才發生了什麽?

只見不遠處蘆笛施施然的樣子,來不及回顧任何自己的失算之處,一股無名之火騰地燒起來了。

“納西索斯大人。”蘆笛跟他打招呼,說話的聲音像在唱歌。

“你這是綁架!從未見過你這樣野蠻的神族!快放我走!”

納西索斯轉過身叫囂著,銀灰色的皮膚仿佛都漲紅了,旁邊就是他的塑像,兩相對比起來顯得有些滑稽。

傳說中他有矮人的血統,確實不錯,他的身材比一般精靈矮小,塑像有一定美化的嫌疑,和本尊在一起,反而更威風些。尤其他被蘆笛一番捉弄,胸前雪白的禮服絲巾歪了,精靈對於穿著最是講究,他像是受了屈辱一般忍受著整理著。除此之外,他的外表看起來是很老很老的,耳朵幾乎垂到脖子上,脖子上的皮膚也松弛得層層疊疊——這倒是很能理解,畢竟據說他已經死了。

“嚇著您了吧?實在不好意思。”蘆笛對自己被稱作野蠻很是耿耿於懷,尤其輕言細語,彬彬有禮。

納西索斯鼻子裏哼了一聲,扶正絲巾,又撣撣衣服,道:“這還差不多,對老年人放尊重些,這是最基本的,不要做什麽都呼來喝去,講禮貌,不管是對誰,畢竟,咱們誰也不欠著誰,是吧!”

納西索斯也有老人的通病,那就是,很嘮叨。說話間,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蘆笛。

“事實上,您欠我的。之前交給您一千金吉利的定金,然後就沒有下文了呢。”蘆笛道,“不過沒關系,門在那邊。”

又加上一句:“不必擔心,您身上的禁錮咒即時已解了。”

“……”納西索斯始料未及。尤其才做出一副說教的模樣,他顯得尤其尷尬,又困惑。

“就這樣?”

“您還有什麽事嗎?”

納西索斯不齒蘆笛裝傻的行徑,他那雙眼睛,盯著蘆笛手裏的那塊簽字板。都快掉出來了。忍著憤怒,他盡量平靜道:“說起定金……”

“噢,那個沒關系,您自己留著吧。”蘆笛道,說話間,手裏的簽字板隨她的動作而動,同樣牽動著納西索斯的目光。

他吞吞口水,細長的手指微微擡起,很明顯是有所指向,如果不是為了那個平平無奇的簽字板……正打算說話,蘆笛先一步開口了。

蘆笛笑得如沐春風,這次不打算裝傻了,揚揚手裏的東西,很隨和地:“我已經收回我的請求,現在麻煩您從那個門再進來一遍,接著咱們再來聊聊這個魂器的事兒。”

一碼歸一碼,之前她追在納西索斯屁股後面求人,現在該換他了。角色轉換,她當然可以禮貌斯文,手上有對方想要的東西,擺出高姿態,誰不會啊!

納西索斯聽見她說出“魂器”那個仿佛有魔力的詞匯後,立即沈默了。隨後忍著極大的不適,腳步沈重,真就走到門邊,繞了一圈又慢慢走回來。

蘆笛根本沒有打算放他走的意思,這個空間的邊界,被一個虛空的罩子罩了起來,裏面的人出不去,外面的人也會主動避開,納西索斯靠近門邊才發覺這一點。

竟然被她耍了!納西索斯大恨,乃至於忘了,只要那個簽字板在她手裏,趕自己走也是不會走的。

那可是他費勁心思才成功做出來的魂器啊!如果不是因為那個,他可能真的就如他在對外宣稱的那樣,死了。

這樣一來,他也馬上想了起來,前段時間是有這樣一樁生意找上門來。名義上,他在亞爾夫海姆有一個工作室,類似今天的客訴處,不過專門處理他“生前”遺留下來的作品的保修,接收投訴信件——不必多說,神匠出品,自然少的可憐。他主要用那個地址定報紙看新聞用,偶爾也會收到一些小活,他酌情承接。

——“酌情承接”的準確意思是,私吞定金,但不幹活。對外統一說是貓頭鷹寄丟了。

“魂器”——其中一封裏面提到,他看到那兩個字,就像碰上t了燙手山芋,牽涉自己的秘密,哪裏敢接,趕緊遠遠丟開。

然而隨信附上的一千金吉利,實在太難以抗拒……

他是真沒想到會有現世報的一天。難道這就是活太久的代價?

“不是我不想給你做,實在是那個東西,太過覆雜……”他苦著臉道,小心觀察蘆笛的反應,蘆笛面無表情。

“這樣吧,”他狠下心似的,“十萬金吉利,我可以試著幫你做一個。簽字板,你得還我。”

“好多年前做過的了,我得回憶一下,其中的工藝……我這一把老骨頭了,還得折騰,耗費太多心血……不一定能保證成功。”他繼續演著,瘦長的手指劃了一下,半空中出現了一張金色的文書,“你看要是沒問題,我們就簽契吧。”

亞爾夫海姆認錢不認理,還有,就是認契約。工匠與主顧之間簽訂不可撤銷的契約,往後的一切事務都按照契約書上寫的內容履行。

納西索斯心在顫,眼看著蘆笛招招手,把契書拉近……在上面寫了什麽……他有一瞬間的如釋重負。

年輕人,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,還是很好說話的……

等等,只是簽名,是不是也太久了些?

……一張經過蘆笛修改的全新契約躍然納西索斯眼前。

制作期限:十年內隨時交付。制作內容:魂器九只,由甲方提供半成品,乙方負責修改。報酬:“十萬金吉利”——劃去,“已付迄”。附加條件:契約結束時(加黑加粗)歸還乙方簽字板。

納西索斯幾乎噴血,蘆笛分外鎮定地看著她,手裏玩轉那個簽字板,好似在提醒納西索斯——究竟是誰有求於人?

納西索斯狠狠心,提筆在契書上簽了名字。契書即時生效,化作無數金點,歸入他們的身體裏,消失。

納西索斯現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,萎靡道:“你不能太難為我……九個魂器,我真不一定能做出來……我簽那麽幹脆,是沒辦法,你應該也知道的吧?反正我做不出來,你又不把我的魂器還我,我這個年紀了,大不了就是個死。”

“不會叫你死的,很簡單,對你來說,費不了多少功夫。”蘆笛輕松道。

說的容易!納西索斯心想,這就是可惡的甲方!他為了做出那個平平無奇的簽字板,耗費了不知多少心血,到對面嘴裏,就成了輕松愜意的小事!

已經塵埃落定,蘆笛也用不著隱瞞,一張圖紙送到納西索斯面前。

納西索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,接著眼睛睜大,目光一下變得銳利又認真起來。

“您要做的,只是將這些銘文鐫刻在我接下來會帶給您的物品上即可,保證他們可以承載魂力並且不妨礙魂力在其中的流通,只要基本功紮實的巧匠都能做到,交給您,我們更放心而已。後面的事情,您就不用擔心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納西索斯沒能說話,看到那圖紙上面的銘文,他受到的沖擊比今天全部加起來的還要大。銘文上的文字,看著有些熟悉,細看卻是全新的東西。

一般來說,為了讓普通的物品能夠承載神力,並能為神力驅使,需要在物品上刻印精細的銘文,使用的,便是九大世界自古傳下的盧恩文字。眼前的銘文,與盧恩文字有幾分相似,因為用的都是盧恩文字中的單字,但構詞和所謂的“語法”卻是迥異。

他自己也用過魂器,因此能夠看出其中的門道——如果說魂力和神力都像水一樣,銘文就是任其流淌和作用的凹槽,其中之玄秘,他作為神匠很能體會,所以更震撼了。

他將完成的是魂器!半成品的魂器!可以廣以用之的魂器!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,對於他本人來說,也是一個絕好的機遇,要知道,當初為了做成如今那個簽字板模樣的魂器,他吃了多少苦頭,一半是取巧、一半是陰差陽錯,才達到如今的效果,而且還有一個巨大的缺陷,致使他不得不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人來人往的客訴處……

“不知道,閣下是為哪位尊神做事?無意冒犯,關於成品的工藝,我還有些地方想要請教……”不知不覺,納西索斯的態度變得恭順了許多。

“有問題,寫給我。我會轉交她。”蘆笛的回答滴水不漏,一如既往地冷淡,“你的簽字板,在交給你之前,我會將它妥善保管,也請你放心,在此期間,我們必不會叫它魂力斷絕。”

“啊,這樣,那真是太感謝了……”納西索斯道,被戳中隱秘的心事,表情只是非常覆雜。他現在所有的不情願都沒有了,姑且知道了對方背後一定是一位擅長魂術的厲害人物,他為了自己的秘密,甚至已經有了依附的想法。

這位女神——他通過契書知曉——名字是叫蘆笛,外表的一切都不打眼……除了腳下的一雙像犯人一樣的鐐銬,他撓撓頭,並未聽說過九大世界有過這樣的人物,本想主動提出自己可以幫她解放出來,又怕馬屁拍到馬腿上,到底還是放棄了。

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方式,蘆笛女神翩然而去。納西索斯對於今天發生的一切,宛如置身夢中,也曾苦惱自己會不會一不小心踏入某種陰謀之中,但一種隨年齡增長的智慧很快平息了他心中的不安:活一天算一天,管他的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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